真。武道理 發表於 2007-3-2 14:57:44

意外的禮物不要收——吸塵器 [字]

意外的禮物不要收——吸塵器


兩個月,她如常上班下班。自信箱取出一遝信,在電梯中快速瀏覽。都是些廣告、帳單、收據……越來越少值得看的信,人與人之間,越來越疏離。生活也越來越刻板。
  
  一大打無聊的信件中,有一封,厚厚的、鮮紅色,又不象結婚請柬——上面寫:你今年最大的意外驚喜!
  
  她打開,是“擦中即獎“的禮物卡。有三個銀色大圓點。通常這些圓點下面覆蓋的圖案都不會相同。這只是一般招攬的花招。
  
  她擦了第一個,是個紅色的圓點。第二個也是。她失笑……
  
  接電話,那頭是女聲:
  
  “恭喜你,你是幸運兒。”
  
  “我從沒中過獎。”她自嘲:“不信那麼幸運。”
  
  “禮物三天后到,請告我地址。”
  
  她在銀行工作,有五年工作經驗,可也有貪小便宜的天性。縱不會貿然中計,亦帶點不舍。
  
 對方笑:
  “小姐,我們在推廣期間,只把禮物卡投進豐盛大廈的住戶信箱,因那里是一棟獨立建築物,住客較高級。”
  
  “這樣吧,因為我要上班,我把卡片交給管理處,你送禮物來他們會代收。”
  
  “好,”對方道:“小姐如滿意,請代為宣傳。”
  
  三天后她收到禮物。
  
  是一架鮮紅色的小型吸塵器。機身渾圓,款式新穎,顏色特別亮麗。
  
  她把男友召來安裝。
  
  “機身小,嘴巴卻這麼大。”他按下一個擎,過濾器蓋彈開。安放紙袋:“什麼都能吃。”
  
  她湊過臉來,朝機身內部看去:“瞧瞧胃口有多大?”
  
  那吸塵器的蓋忽地闔過來。她忙縮手。
  “嘩!幾乎把我的手指夾斷。”
  
  又拉出電線來,拖曳一地,然后呼地一按回卷的按紐,電線嗖地彈回。
  
 男友笑:“那麼用力,把它彈壞了。”
  
  “哼!誰叫它咬我?非要弄疼它,報仇!”
  
  還想拉出來再玩。
  
  “我小時,見大人吸塵,總覺得它像粵語陳片中‘收妖的葫蘆’”。
  
  他把一切安裝妥當,去洗手,說:
  “一百年前的吸塵器是手搖的。是美國人給裝上了渦輪式電機,才快捷方便。”
  
  “靠手搖?不如掃地。”她笑:“我是機器白痴。蓮姐應會用。正好把舊的換了。”
  
  又道:“她煮了粉葛赤小豆豬腩湯,我熱了給你喝。”
  
  男友將調到上海去工作,當廣告部經理,這陣子很忙,吃過飯要回去開會。
  
  蓮姐是星期二四六下午來做家務的鍾點女傭,本是工廠車衣女工,失業了,便當上傭人。隔天煲湯。家電難不倒她。
  
  一晚,上司趙太生日,正准備穿好些去赴宴,她化妝桌抽屜的珍珠耳環不見了,遍尋不獲。——她不是懷疑誰,不過,還是把房門上鎖。

 近日經濟不景氣,每個同事都特別友善微笑,應酬的很起勁,沒一位敢缺席。賓主盡歡。她新買了一雙白色圓波波的方頭搭帶皮鞋,很矚目,成了半晚話題。回家后把鞋一脫,累到不得了。———最累是身高才五尺二的趙太要她改天陪著去買一雙。
  
  她記起失蹤的耳環。不忿,跳起來又在房中每個角落找。東西全翻亂了。她啟動吸塵器,清理一下。
  
  一充電,機器發出怪聲,原來相當強勁,很饑渴地,把灰塵雜碎都吞噬。她嚇得拔掉電源。
  
  近來,不知如何,總是失竊,昨天脫下來放在浴室的白金指環,今天早上又找不著了。
  
  她想:“除了男友、媽媽,也只有蓮姐是外人。——但一向也老實……這又很難說,她也極愛漂亮,還塗粉紅色指甲油……不過當傭人也可裝扮整潔啊。”
  
  思前想后,起了戒心。
  
  男友已六天沒同她一起了,只通過兩次電話。銀行今年沒有雙糧,明年也凍結加薪。在假期前,來人特別多,提存都忙亂,這天她一時大意,出了漏子,明明客人提款三千五,它給了五千三,——那差額一千八,她得負責。下班時心煩意亂,還扭傷了足踝,一拐一拐的回來。
  
  做人真煩惱!難過得淌下急淚。
 
 她把身子重重拋在床上,床是QUEEN SIZE,但她蜷在一邊。房子太大,床太寬,人如一粒空虛的輕塵……
 第二天醒來,呼吸幹熱,鼻子閉塞,喉嚨沙啞。患了重感冒。噩夢中許多怪手強力來搶她身上的東西。——誰知驚醒一看,枕上,掉了許多頭發!
  
  她大吃一驚,跑到浴室照鏡子,生怕一夜之間“鬼剃頭”。
  
  她又黃又黑又憔悴,像失去了活力,被吸掉精華。
  
  從未如此心灰意冷過,真不對勁。
  
  不!在此危機存亡之秋,她若倒下,她的崗位馬上有人占去。請了半天假去看醫生,抖擻精神再上班。
  
  她對蓮姐日漸不滿。最近兩星期,廚房還髒兮兮的,有食物殘渣。加上失竊,甚至手袋也被無故打開,她決定把女傭換掉。
  
  “蓮姐,過一陣我男友上上海,我或者放長假去看看,當做旅行。所以,你做到月底就不用來了。”
  
  “蓮姐姐愕然地看著她:“小姐,我沒什麼錯失吧?”又失業了。
 
“沒什麼。”她說:“你后天來我給你工資和一些賞錢。”
  
  ——蓮姐沒有出現,她不來了,傳呼也不回,好似蒸發了。奇怪。
  
  她覺得它或是有愧于心。便把門鎖也換了。
  
  過了幾天,她心神恍惚竟如常撥個電話回家,想問蓮姐今晚煲什麼湯。
  
  有人提起聽筒:“喂?”
  
  聲音很年輕,肯定不是蓮姐!
 那頭有隆隆的吸塵響聲。她又驚又急,清醒了,再喊:“喂?你是誰?你——”
  
  電話給擱上了。
  
  發生了什麼事?
  
  她的臉色一下子又青又紅。想出多個可能:——是男友把新歡帶到家里了?是有賊入屋?是蓮姐糾*行劫?要不要報警?……馬上飛車趕回。要不“捉*”,要不“捉賊”。
  
  見到管理員,她氣急敗壞:“梁叔,19A發生什麼事?”
  
  他悠閑地:“沒什麼啊,怎麼今天提早下班?”
  
  ————連管理員也看扁她生命中沒有意外。
  
  “你陪我上去一看。”她忐忑:“我懷疑有賊。”
  
  梁叔正出來。
  
  一個穿紅色制服送外賣的男孩在按號。他向對講機“19A,送超級至尊匹薩和意粉。”
  
  閘門應聲而開。
  
 “是誰叫的?”
  
  “是個很漂亮的女孩,穿紅裙子。她叫過幾次了。”
  
  “什麼?”
  
  三人在電梯中,只聽見她急促而慌亂的呼吸。
  
  男孩滔滔不絕:
  
  “那女孩頭發好短好薄,她說第二天會長長的,果然長了很多。她給小費爽快。我讚她白金指環昂貴,她開玩笑:揀的,不用錢。”
  
  梁叔好奇了:
  “是新請的女傭嗎?不用蓮姐了?”
  
  “蓮姐跑了。”
  
  “小姐你也住19樓?”男孩說:“你沒見過她也不奇怪。她不出門的。”
  
  “——”
“她是跛的,只有一條腿,還不能彎曲。真可惜,走路時僵僵的。呀,有次她還穿了雙——不,是一只紅鞋,那鞋跟是白波波,好有趣。”
  
  她由得男孩去按鈴。
  
  防盜眼竟然一黑——然后一閃,不見了。
  
  有人在里面!躲起來!
  
  她顫抖著對了幾次才對准門鎖。深呼吸,大門緩開。一室沉寂,平靜如真空。
  
  三人恐怖的面面相覷。
  
  “是誰?”她不敢進去,只朝里頭大喊:“誰在屋里?你出來!”
  
  沒有回應。
  
  “出來!”她有點歇斯底里,把兩房一廳都搜遍。
  
  還是沒有回應。
  
  “出來!“
 
廚房中,有一下輕輕的竊笑。馬上屏息。
  
  
  “是誰?”
  
  
  只有一份“意外驚喜”的禮物。
  
  
  鮮紅圓身吸塵器直立牆角冷視。
  
  
  一根長長的粗黑吸管在機身,如一條腿。
  
  
  
  
  永遠沒有人明白它為什麼有生命?
  
  
  
  正如永遠沒有人打開一個吸塵袋,細心檢查。因為里面太肮髒,太惡心了。
  
  ——當然,除了糾結的頭發、灰塵、雜物、食物屑、耳環、指環、抹淚的紙巾……外,還有未完全消化的血肉,人的手指————蓮姐不是塗了紅色指甲油嗎?
  
  
  胃口好大啊。
  
  
  
  冥冥只中侵占此家的“她”,便是靠著這些營養,一天天的成型了…………
  
  
  
(本故事完)

[ 本帖最後由 肥權 於 2007-3-2 22:03 編輯 ]

發表於 2007-3-2 15:36:11

收妖的葫蘆..lol= 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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